凉面君

我错了。上中下真的写不完。还是老老实实一二三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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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二）

“我可以，邀请你跳支舞吗？”

彼时的海云帆尚未分化，还是海正司令家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子。在海天阔与叶家大小姐的订婚舞会上，他向叶璃发出邀请，语气礼貌平静，眼睛里却带着略显激动的，挑衅的光。他伸着手等待叶璃的回应，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嘴唇。

叶璃的头发盘得娇俏可人，一身旗袍剪裁得体，整个人青春洋溢，明艳动人。她看了海云帆一眼，点头，微笑，握上他的手，站起身来。

小提琴轻轻奏起的时候，婉转如窃窃私语。

叶璃的左手搭上海云帆的肩。海云帆右手轻轻揽着她的腰，随着小提琴的旋律，略显青涩的，迈开舞步。初识的舞步，仍需磨炼配合，但很快，他们踩着韵律，经过了数个小节，调整呼吸，终于找到了一点点的默契。

钢琴琴键强烈撞击的时候，好像有注入灵魂的忧伤从心头幽幽升起。海云帆左手握紧叶璃的右手，合着节奏将叶璃推出去，转个圈，又拉回怀里。

小提琴与伴着钢琴和手风琴，旋律也开始浓烈起来。

“小海，你在生气吗？”叶璃轻笑着问他。

“你真要嫁给我哥。你爱他吗？”海云帆的表情很认真。

“这就是你请我跳舞的原因吗？”叶璃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，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，她还是微笑着。“我和海天阔不熟。但是你也知道，家族联姻这种事……”

“为什么，你们不能分别和自己爱的人结婚呢？”

“这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。”叶璃看着海云帆年轻稚气的脸，默默收起对方感应不到的乾元信香，笑笑没再继续说话。

等你长大就会明白，爱情是多么奢侈的东西。当家国动荡，风雨飘摇，你能保全自己，活下去，已是很不易了。

人和人之间的一步之遥，一转眼就成了永恒。比如叶海两家根本没有来得及联姻。

比如海云帆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情爱的滋味，更没有来得及为禁忌的感情后悔，一夜之间就失去了所有。海家在军阀斗争中被血洗，大厦倾颓，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避风港。他最崇拜的，最仰慕的，他怀有禁忌思恋的，他最亲密的哥哥，也在那场骚乱中不知所踪。他曾经拥有过的，十五岁不知忧愁的美好的年华，只剩下一张藏在怀表里发黄的全家福合照。

再次和上这首旋律的时候，已是辗转了十二年的光阴。

叶璃在钢琴音敲起的时候松开搭在海云帆肩上的手，转了个圈，又回到海云帆怀里。她微笑着注视海云帆的颈后，微长发尾掩盖之下的印记。“小海，你长大了。”

海云帆已是个英俊的青年，穿得体的西装，头发向后梳得精致整齐，露出光洁的额头，好看的眉眼让人心醉神迷。他稳健的舞步，引导着叶璃在小提琴的韵律之下，时急时缓，有暗藏的较量，有暧昧的缠绵。

你来我往之间，叶璃把一粒袖扣塞进海云帆西装左胸口袋里。“这么重要的东西，怎么可以落在那里呢。”

海云帆心里一惊。这是个单线任务。组织上并没有告诉他，会有任何一位同志接应他。

他刚刚在通往洗手间的过道截住了麻田，用钢丝勒住他的脖子，把他拖进了隔壁的杂物间。

海云帆紧紧勒住他的咽喉，麻田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，虽有挣扎，但是很快就没了呼吸。

没有见血，手套和钢丝也直接丢弃在现场。明明小仓库里没有任何可疑残留物品了。

如果丢了袖扣，只有可能是在过道里截住麻田的时候，他那一瞬间的挣扎之下掉的。

直到叶璃提醒，他都没有意识到袖扣丢了，摸摸左手衬衫袖口，果然空空如也。

这是个看起来并不怎么致命的失误。

在那种地方丢失袖扣，他完全可以用，只是去过洗手间搪塞过去。

可坏就坏在，叶璃发现了它，并且将它还了回来。

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，叶璃一直盯着自己。即使海云帆行动的时候，确定过周遭没人，但叶璃显然已经在暗中把他的行踪和目的摸的一清二楚了。

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。心率瞬间加快，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。

但海云帆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。尚不知叶璃是敌是友。但从她目前的行为来看，不像是想取他性命的样子。

 “不用担心，炮灰已经设置好了。”叶璃小声说。“我会确保你顺利离开这儿，海棠。”

听到这个代号，海云帆忽然放下心来。

是自己人。

“你是？”

“彩云易散琉璃脆。我是琉璃仙。”叶璃回答道，同时给出了暗号。“还有，请留意你搭档清风的行动内容，组织怀疑他被策反，如果有异常，请及将汇报内容放进司各特路137号的邮筒里。”

“我没有办法检证……你的话。我要走了，我必须要走了。”

海云帆感觉到视线有些模糊，叶璃说的话他听见了。可是，脑子此时就像是一团浆糊，完全没有办法组织有效精准的语言，身体开始涌起那种，熟悉的又陌生的酸软无力的感觉。是情热，撑不了太久了。

不可以在这里。必须尽快离开这里。

最致命的是，这次出来，居然忘记带抑制剂。

舞曲尚未终了，可他等不了了。他推开叶璃，开始往门外狂奔。

“小海？”叶璃也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对劲。她紧跟了两步，想追上去，却看见王陆正从大门进来。

海云帆只觉得周身洋甘菊味的信息素开始不受控制的四处蔓延。

似乎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他，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。

他这个，没有自己的乾元威压笼罩的坤泽，在情潮涌起的时候，很明显孤身一人，所属乾元不在身边的。那四散的信息素，就好像吸引饿狼前来捕食的诱饵，仿佛在无声宣告，他是被标记了却没人要的坤泽，不必对他怜惜，也无需负任何责任。

好像已经有人开始靠近他。

拼了命一样的逃。如果被抓到，一定会被撕得粉身碎骨。

从来没有觉得从舞池到门口的路能有这么长，从来没有觉得，那些桌桌椅椅会这么碍事。

濒临绝望的时候，王陆就这么适时的从天而降。他拉开风衣将海云帆裹在自己胸口，他比海云帆高半个头，风衣几乎可以把人整个罩起来。王陆捏着海云帆的脸，将伪装成维生素片的抑制剂放在海云帆嘴里，然后对着他的嘴唇吻下去。

王陆的舌尖勾搅着海云帆的舌尖。

那片抑制剂就在他们唇舌之间化开，溶解，四散，随着口中的津液被海云帆吞咽下去。

这里灯红酒绿，有人喝的烂醉，有人在舞池中耳鬓厮磨，有人寻欢，有人排解寂寞。

他们拥抱，他们亲吻，他们信息素四散，就变成了再合理不过的事情。

在王陆的问询中，又一次回想起这些，海云帆不禁面红耳赤。

这可真是羞耻。这实在是不应该。

可是紧跟着，他的心沉下去。琉璃仙说，王陆有可能被策反了。哪一方策反了他？是汪伪还是共党？

可，他从未觉得王陆有过任何改变。没发现他有任何的异常。

他不希望这是真实的，却也不得不，更加仔细的观察留意王陆的一举一动，以验证或推翻组织的怀疑。

“王陆，你觉得忠诚是什么？”海云帆问。

王陆有点奇怪他为何忽然这么问，但还是很认真的回答到。“在我看来，忠诚是一种信仰。是你明知道它有多不完美，却依然发自内心的热爱与赤诚。”

“那你的信仰是党国吗？”

“小海，我有一种感觉，我觉得，你会跟我有一样的看法。不如我们现在一起来说说自己的信仰。我说我的，你说你的。你的信仰是什么？”月光中，王陆认真的看着海云帆的脸，显得无比诚恳。

“中华。”

“中华。”

两人异口同声。